财产(莉·谢芙林娜)
“大家把活儿先放下睡觉去,过三小时我再叫醒你们。”
克拉芙吉娅啊呀叫了一声。她忘了把铺盖拿进来。玛丽娅瓦西里耶芙娜发起脾气来:
“你以为我应该替你铺床、擦鼻涕吗?你尝一尝我当学徒的时候干活的味道,就知道了!”
克拉芙吉娅平常在女主人卧室的地板上铺一块毡子睡觉。为了使两个小房间和干净的厨房多年来所保持的优雅外观不遭到破坏,白天她得把铺盖卷起来放到过道的贮藏室里。而冬天必须早一点拿进去,让铺盖暖暖。克拉芙吉娅羞愧地微笑着,跑到贮藏室去取铺盖卷。贮藏室的四壁已结上了一层松软的薄冰。姑娘两手抱住放在角落里的毡子卷,马上感到很冷,可又特别困乏,两眼睛不开,双腿直哆嗦。克拉芙吉娅依偎在毡子卷上,哭泣起来。残废女主人躺下睡了一会儿,可是姑娘还没有回来。女裁缝气呼呼地坐起来,穿得暖暖的,拿着灯,进了贮藏室。姑娘紧靠着毡子卷,站在那儿睡着了。她脖子低垂,身体不舒服地弯曲着,但睡得很香。她那年轻的身体散发出那么多热量,以致瓦西里耶芙娜由于怜悯和羡慕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女裁缝再也睡不着了,但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一小时才叫醒女帮工们。残废女人在黑暗中躺着。她的两眼死死盯住漆黑的天花板,仿佛在那里出现了往昔生活的零散杂乱的幻影。翌晨,女主人反复无常的态度把克拉芙吉娅折腾得哭笑不得:一会儿显得特别和气,一会儿又百般挑剔。姑娘忍气吞声,噙着泪水,答非所问地奔忙着。离复活节只有五天了。女裁缝有在这期间分送礼品的习惯。她常常送给克谢诺方托芙娜一块上等的衣料,或是纯毛的,或是半棉半毛的,送给学徒的则是一块花布。克列皮柯娃给她那个教区中特别贫穷的人送一些旧东西。她说,在五天之内,只要愿意,就可以做好一件过节穿的新衣服。
傍晚,独眼的邻居来了。他给玛丽娅·瓦西里耶芙娜打扫院子、运水和劈柴。除了教堂的牧师,这是唯一出入女裁缝家的男人。克拉芙吉娅急忙地用手把头发抿平,直起腰来做活。克谢诺方托芙娜匆匆地看了他一眼,又用充满生气的眼睛看了看女主人。克列皮柯娃友好地笑了笑,走进卧室去了。她收拾好送给运水工人和克谢诺方托芙娜的礼物以后,对着为克拉芙吉娅准备的花布沉思起来。独眼邻居首先道了谢,惭愧而不好意思地告辞了。然后克谢诺方托芙娜吻了吻玛丽娅·瓦西里耶芙娜的手,又用表示尊敬而闭得很紧的嘴唇吻了她的面颊。女裁缝挥手把她们二人支走以后,高兴地笑了。送礼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她满面春风地将一块料子递给克拉芙吉娅,说道:
“小家伙,这块天蓝色的细绸料,给你做一件上衣吧,裙子用我的改。”
克拉芙吉娅象往年一样,马上跪下磕头,对女主人表示谢意,并且眼睛里还闪烁着幸福的泪花。接受礼物的双手颤抖着。残废女人心里十分感动,她出钱请别人赶做了一件带泡泡袖的时髦紧身短上衣。
圣诞节前夜,老太婆特鲁诺娃持斋直到天空出现第一颗星星。此时她快乐地就着水吃松软的面包。喝得醉醺醺的铁匠异常安静地在炕上睡着了。老太婆吃得饱饱的,很高兴,也去休息了。铁匠沉睡的鼾声打破了寂静,老伴已经习惯了,听不见他打鼾。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沉浸在幸福的安逸之中。克拉芙吉娅嚷嚷着跑了进来。母亲哆嗦了一下,并没有因女儿的到来而感到高兴。然后,一老一少长时间谈论着衣服,抚摸着绸料子。他们轻轻絮语。睡了一觉醒来的铁匠一直在倾听她们的谈话。他面孔浮肿,两眼通红,披头散发从炕上爬下来,用嘶哑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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